隔壁老张是作家

全文。

纠正了里面的错字,改了些bug。毕竟之前断断续续的写,昨天一看觉得写得好潦草Orz前边儿写的就不放出来啦

我自己其实蛮喜欢这篇文的啊哈哈。

私设有,人物崩坏有,不喜误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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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新搬來的鄰居老張,是个昼伏夜出的自由作家。因为作息时间不同,我们很难能碰到面,之前也只照過幾次面,我只知道他姓張,是個作家,其餘的就不知道了,是個很神秘的人。昨日晚上我加完班回去,看到他正好準備出門。出於禮貌,我迎上去和他打了個招呼。

“出去啊?”我笑着问。

“唔,是的。”他鎖好門,將鑰匙放入褲兜內,看著我,似乎有些遲疑。末了,他問道,“吃飯了嗎?”

我略有些吃驚,在往常,他是不會與我說這麼些話的——他平時只對我點一點頭就算罷。今日怎麼那麼反常?但是我還是老老實實回答道:“吃過了。”

他聽到這句,似乎有些失望,於是又恢復了平常的神色,朝我點一點頭,便下樓了。

第二日是週末,我是不必去上班的,所以在前一日我已預備睡到正午再起床叫外賣。但是我的願望居然落空了。因為此刻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我有些憤怒地跳下床,心裡已經把他祖宗十八代罵了個遍。

我打開門,發現是一個我不認識的男人,高高壯壯的,穿著工字背心,胳膊上刺著刺青,戴著副破破爛爛的墨鏡,手撐著門框,見了我,問道:“張起靈住這裡嗎?”言罷還伸長了腦袋往我屋內張望著。看他的模樣,不似什麼好人,我有些恐懼,我也不認識他口中的那個人,便一邊將他推出門外一邊大叫到:“不在不在,不認識你說的人。”說完打算將門關上。誰知他長著自己勁兒大,手撐著門不讓我關上。雖然我也是個身長八呎的男人,力氣也不算小,但是當了好幾年上班族,力氣是絕對抵不過這種街頭混混的。我拼死掙扎了好久,終於還是敗下陣來。

“你說你關門幹嘛啊我又不是強盜。”他倒是挺理直气壮。

“都說不認識你說的人了你還非要闖進來,我當然要把你關在門外了。”我憤怒道 。

在我和這個墨鏡仔僵持的時候,老張回來了,我剛想開口求救,还未出声,就只見那個墨鏡仔一個箭步衝上去,揪著老張的頭髮就是一個爆栗:“稿子不交!稿子不交!天窗了三期啦!我好不容易才找著你的新住處!交稿!”老張捂著腦袋,臉上還是和平時一樣是一副處變不驚的表情。墨鏡仔一邊揍他一邊叫罵著,最後幾乎都變成了哭腔:“怎麼攤上你這個作者啊!每期都不交稿!人家負責的作者都又快又好!就你!就你不行!你不交稿我就沒工資!”

我突然有些同情起墨鏡仔起來。老張則是依舊的一言不發,等墨鏡仔打累了,他才揉揉頭,摸出鑰匙打開自家的門,示意墨鏡仔 進屋,墨鏡仔也不客氣,罵罵咧咧的進去了,鞋也不換,進屋之前還探個腦袋出來對我說:“兄弟別介意,咱們這算不打不相識,以後就是朋友了,有事兒說話。”我欲哭無淚,誰和丫是朋友!不過看他倆進屋了,我也就把門關上了。

我又重新回到床上躺著, 不禁開始猜想起來老張會是個什麼作家。言情肯定不會是,看他那副模樣興許是個寫批判小說的?又或者是位推理小說家,他看起來心思比較細膩不是嗎?又晝伏夜出的,說不定是去尋找素材呢。我想了好多種可能性,最後實在困倦,還是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已經下午時分,我擦了擦淌在臉上的口水,揉揉肚子,開始思考晚飯要怎麼解決。

正當我打算摸出手機叫外賣的時候,門口又是一陣敲門聲,打開門,门口站着的依然是那個墨鏡仔。“把你的口水擦乾淨!”他對我喊道,“你吃飯了嗎?一起出去吃飯,老張請客。”

“你也管他叫老張啊……”我擦著口水,沒有拒絕他邀請我吃飯的好意,”他最開始搬來的時候自我介紹說他姓張,讓我叫他老張就好。“

”哈哈哈哈。“墨鏡仔笑起來,我發現他真的很神經質,笑起來極其誇張,比如現在,他已經笑得躺在了地上,我有些無語,真的有那麼好笑嗎?待他笑完站起來,摘下墨鏡擦了擦眼淚,對我說:”這個稱呼是他最開始進編輯部時我這麼叫的,後來他居然對你這麼介紹自己……哈哈哈。“然後又說:”怪不得你不知道他大名叫什麼,原來他沒給你說過的哦?“

”是啊。“我關上門,跟著墨鏡仔走到老張門口,看到老張正在穿褲子。我問墨鏡仔:”為什麼我們要出去吃飯?“墨鏡仔摸出一根煙叼上,道:”因為老張好不容易交稿了。“

”這麼快?“我表示驚訝,差不多才一下午的時間就寫完了?”你用什麼方法催的稿?“

墨鏡仔的墨鏡反光一閃,他輕輕吐出一口煙圈,嘴角向上一挑,露出一個意味深長有極其詭異的笑容:”秘密。“

我靠,還買關子啊?催稿有什麼不能說的,怕我搶你飯碗?咱倆又不是同行!”小氣!“我嘟囔道。墨鏡仔聽到之後並沒有生氣,只是笑道:”獨家秘方,而且,“他將食指放在唇上:”只有我用時才有用哦。“末了還給我一個惡心的媚眼。我頓時打了個冷顫。正巧老張出來了,我急忙跑到老張身邊去站著,遠離了墨鏡仔這個變態。

老張請客的地方在兩個街區外的日式自助烤肉店,座位是那種日式的榻榻米。墨鏡仔還沒就坐就去端了幾盤肉過來,還順帶捎了一瓶啤酒。他看著我和老張坐在那裡不動,便給了我倆一腳:“去拿菜否則別吃啊!”老張倒是很聽話的站了起來,我一看我也不好意思繼續坐下去,便跟了老張一塊去端菜。

期間我有問老張是什麼作家,老張沒有理我,我有些自討沒趣,打算著等陣去問墨鏡仔。

回到位子上的時候墨鏡仔正在給自己倒酒喝,我看了看酒瓶,好傢伙,已經喝完一半了,墨鏡仔看著我們回來了,便樂呵呵的舉起酒瓶大喊一聲乾杯,惹得周圍的客人全朝我們這兒看。我趕緊縮了縮脖子。老張則過去靠著還在發癲的墨鏡仔坐了下來,墨鏡仔給他倒了半杯酒,他也不推辭,喝得乾乾脆脆。墨鏡仔又問我要嗎,我擺擺手說我酒精過敏就不喝了,他也沒有再說什麼,把瓶子里剩下的酒喝了個乾淨,又跳下座位去拿酒。一路上蹦蹦跳跳的。

“他,”老張夾了顆花生米,看著墨鏡仔的背影道,“酒量不行。”

“哦。”我說。其實我看出來了。

“上次編輯部聚餐,他差點出事。”

“怎麼個說法?”

“喝完出門差點被車撞到。”老張皺皺眉,“說他他也不聽。”

我點點頭,朝身後看去,墨鏡仔雙手拎了四瓶酒,非常開心的說:“老張,來喝酒啊!”他的臉非常的紅,走到老張面前,老張接過酒,他居然還低頭親了老張的臉一下。這人酒量也太差了吧,一瓶酒醉成這個樣子?老張也不和他計較,估計是習慣了,由著他去。

墨鏡仔差不多是從頭到尾都在喝,我主要是吃肉的,老張偶爾吃幾口,其他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分擔墨鏡仔的酒。墨鏡仔喝高興了,就滿嘴跑火車的講一些事情,大部分都是他小時候的一些糗事,再要不就是講他炒股和在編輯部的事情。我問他老張寫過什麼書,改明兒我也去買幾本看看,他看著我,笑了,喝了一口酒,道:“你不會喜歡他的書的。”

“為什麼?”我反問道。

“他啊,”墨鏡仔看了看老張,湊過去勾住他的肩,道,“是寫言情的。”

我靠,這貨還真是寫言情的啊?真是難以想象。墨鏡仔看我一臉震驚的表情,笑得很開心:“想不到吧?想不到吧哈哈哈。”

“呃,我覺得,既然是寫言情小說的,那我覺得拖稿,也是可以理解的。”我說。老張則在一旁默默的點了個頭。

看著老張木著一張臉,說實話,我實在想不出來他寫出的言情小說會是什麼樣子。 我唯一看過的言情小說是瓊瑤的,當初還是我小時候吵著鬧著讓我媽給我講睡前故事,她被我吵得不耐煩就拿起她手邊的瓊瑤小說給我念……導致我對言情小說一直深感恐懼。想到這裡,又想到老張,我禁不住打了個寒戰。

“你冷啊?這空調開得也不低啊?”墨鏡仔看我這樣,奇怪道。

我擺擺手,表示沒事。墨鏡仔伸長了手去拿老張面前擺的那盤花生,一邊剝一邊又對我說:“你知道嗎,這小子最開始並不是寫言情的。後來我們老闆發現,寫言情很賺錢啊,現在的小姑娘都喜歡看啊,就叫他改行寫言情啦。”

“他沒反抗嗎?”老張怎麼看也不是那種會乖乖聽話的人。

“有啊。”墨鏡仔往嘴裡丟進一顆花生,鼓著腮幫子嚼著。

“是什麼是什麼?和你們老闆吵架了嗎?要求漲工資嗎?”

墨鏡仔停下手中剝花生的動作,看我一眼:“你把老張想的太低級了,這種方法他才不會做。”

“哦?”我表示更加好奇了。

墨鏡仔的表情突然變得很悲憤,我看到他的眼淚又從墨鏡后流了出來。他用手狠狠擤了一把鼻涕,惡狠狠道:“拖稿啊!”然後將鼻涕抹到了老張的衣服袖子上。

我竟無話可說。只得呆呆地看著墨鏡仔又開始嚎哭,嚎個幾聲后就開始灌自己酒,老張只得又開始阻攔他,發現攔不下就只好自己幫他喝幾瓶。

到了最後我們吃完的時候,桌子旁邊大概倒著二十幾個啤酒瓶子,墨鏡仔已經醉的攤在桌子上了,老張叮囑我看好他,然後就去付錢了。

付完錢老張回來,準備將墨鏡仔扶起來,扶了好幾次,都失敗了。我看著老張,臉紅的跟猴屁股似的,突然想起這傢伙也喝了不少,估計也使不上什麼勁兒,便上前阻攔說:”算了吧,我來扶他。“說罷將墨鏡仔胳膊往我肩上一搭,扶著他的腰,使了好大的力氣才將他弄起來。媽的,重死了!

出了店門之後,我扶著墨鏡仔走在前邊,老張一個人默默走在後邊,我和老張沒什麼話說,主要是我每次說完一個話題時,老張都不接我茬,搞得我很尷尬,到了後來,我乾脆不說話了,一路上也是安靜得慌。

我扶著墨鏡仔走了很長一段,因為墨鏡仔太重,我實在支撐不住了,準備問老張要不要坐在路邊休息一下。扭頭髮現老張在我身後扶著墻走得晃晃悠悠的,我剛想問他怎麼了,結果他就腦袋一低,在墻角吐開了,哇哇的。吐了好一會了,大約是吐乾淨了,就朝我伸出手,道:”紙。“估摸著是準備擦嘴。我一個大老爺們兒哪兒會隨身帶紙,就說沒有。老張想了想,向前走了幾步,走到醉的不省人事的墨鏡仔旁邊,撩起墨鏡仔的背心一角,擦了擦嘴。擦完之後頭也不回地朝前走了,我很清晰的聽到他一個人自言自語道:”扯平了。“

于是我从那时知道,老张原来也挺记仇的。

好不容易把墨鏡仔搬回老張家裡,我累得要死,連摸出鑰匙開門的力氣都沒有。進屋之後我直接就倒地上了,躺了好一會兒才緩緩地爬行到浴室,草草沖了個澡,頭髮都沒幹就直接倒床上了。

 

第二天早上起來我只覺渾身酸痛,骨頭都快散架了似的。心裡一遍哀歎自己老了,扛個人回家都會累成這樣。我穿上衣服,揉了揉發痛的肩,想著晚上下了班要不要找個養生館去按摩一下,順便拔個火罐。

於是在中午休息時分,我去給老闆確認了一下晚上不用加班之後,就給一個養生館打了個電話預定說我今晚6點去按摩。打完電話我只早些盼著下班,並在心裡狠狠發誓以後要是再和他倆出去吃飯,墨鏡仔醉倒了我絕對不再管,就讓他癱死在哪裡好了。

等待下班的時間是非常難熬的,我也無心工作,就玩著電腦里的紙牌遊戲。玩了幾把之後感覺甚是無聊,又不愿工作,我抓抓脖子,考慮了半天怎麼消磨時間。最後突然想到,我可以上網找找看老張的小說啊,頓時就來了精神,打開網頁,輸入“張起靈”三個字。

搜索結果很快出來了,第一條老张的百x百科,我暗自惊讶了一下,老张居然这么红还有百x百科?第二条是一条博客标题,叫什麼“古風小說《有狐》試閱…”,我點開它,發現居然是墨鏡仔的博客,那條消息其實是博客裡的一篇文章,看上去是用來宣傳老張的書的。下面留言還蠻多的,這麼說來,文筆應該不錯啊?雖然試閱部分看上去並不是第一章,不過我倒是不在意,還是看了下去。

【…………

“站住!”陌生人向前跨進一步,拔劍喝道,“想走?沒那麼容易!”言罷,劍鋒一指,朝花滿堂刺去。

花滿堂一看,心中暗道不好,趕緊側身一躲,可惜終究還是遲了半分,肩膀被刺出一個窟窿。他捂住傷口,血還是從指縫中間流出,怎麼也止不住。花滿堂朝後退了幾步。糟了,他想,來者不善,自己身負重傷又沒有武器,這下定是逃不掉了。可是這陌生人是誰呢?為何要殺自己?花滿堂很是疑惑,他素來與世無爭,怎會有人來找自己尋仇?

”你……是誰!你若要殺我,就先亮出你的身份,讓我死個明白!“

“呵。”陌生人一聲輕笑,”想不到你下山多年,竟連我也認不出了?“語調頗是悲涼。

花滿堂聽到這話,心中一驚,他仔細瞧了瞧眼前的人,失聲叫道:”師……師兄?“

……】

我把這試閱部分看完了。深吸一口氣,默默關上了頁面。

……我靠!耽美啊!

 

直到下班,我都還沒緩過勁兒來。本來以為老張寫的是普通的言情,哪怕像瓊瑤阿姨那樣我都認了,結果萬萬沒想到,他居然寫出這麼反人類的東西來。老張啊老張,我果真是低估了你。不過轉念一想,他一定也是被人逼的,估計寫這些東西,他心裡也不好受,畢竟哪個正常爺們兒喜歡成天看著男人攪基啊?算了,人要吃飯,吃飯就得賺錢,為了活命,老張也是算豁出去了。

去養生館按摩完之後,我覺得我簡直如同重獲新生一般,渾身都不痛了。用我那四川女朋友的話來說就是”巴適得板“。不過我每次說四川話都會被她嘲笑說很奇怪,所以我一般不會當著她的面說。

我走到小區門口,看見墨鏡仔正坐在路邊,面前還擺了一張可折疊式的小桌子,桌上還放了個方形的紙盒子,以及其他一些东西。”要飯呢這是?“我走到他面前揶揄到,”你酒還沒醒吶?“

”去,我這兒算命呢。“他轰我走。

”就你?還算命?別以為戴著個墨鏡就可以裝大仙隨便忽悠人。“

他看我不信,就開始給我吹,說他太爺爺,是京城著名的神算子,人送外號齊鐵嘴——原來墨鏡仔姓齊啊——當年京城的大戶人家都來找他算命之類的云云,說了一大通之後還問我要不要算一卦。我說免談,他就扯著我的褲腿不讓我走。“我賺點外快你就支持一下唄!我算命很準的!”

“屁啊!”我努力想抽回我的腿,“你要真那麼準,有本事算一下老張下次什麼時候交稿啊?”

他一愣,鬆開了手,坐了回去,抽了抽鼻子:“不是說好不提人家的傷心事了嗎……”

我看了會兒墨鏡仔發癲,然後覺得他是個非常幼稚且無聊的人。然後我意識到,我站在這裡看他發癲不是更加無聊嗎。於是我趕緊走開。

我發現墨鏡仔一提到老張拖稿就喜歡嚎來嚎去,而且聲音非常難聽,跟驢叫似的。我扭頭看了看,墨鏡仔居然收拾好他的破桌子跟了上來。我問他怎麼不接著擺攤算命了,他說沒人理他。我心想不是很正常嗎,有人理就怪了。

“對了,你怎麼還在這裡?你不回自己家嗎?”我問道。

“催稿啊。”他理直氣壯。

“老張昨兒個不是交了嗎?”

“那是這一期的。下一期的我得催著啊,萬一他拖了怎麼辦。他要是再連續拖下去,我工作就丟了知道嗎。”他戳戳我的腦袋。我不懂他為什麼要戳我的腦袋,他應該去戳老張而不是我。我“哦”了一聲,問他:“那為什麼老張寫耽美?不是言情么?”

他看我一眼:“你去看了?“

“是啊。“我说。”觉得这种反差有点可怕啊。“

“因為寫耽美很賺錢啊,你看現在小姑娘都喜歡看。再說了,耽美不也是言情嗎?”

也是。我无法反驳他,便做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狀。

討生活,真不容易啊。

到了老張家門口,墨鏡仔摸出鑰匙打開門,钥匙在锁孔里轉了兩圈,我發現他居然把門給反鎖了。“為了防止那傢伙不想寫而逃跑。”他看著我一臉疑惑,解釋道,“我拿了他鑰匙,不讓他出門。直到交稿為止。”

“這簡直就是囚禁。你真是太可怕了。”我說道。

墨鏡仔冷笑一聲:“你要是知道他之前是怎麼拖稿怎麼躲我的,你就不會這麼說了。”接著他打開門,頭一抬,發現老張正在門口站著,雙眼直勾勾的盯著他。墨鏡仔毫無防備,被嚇了一跳,“啊”了一聲。說時遲那時快,老張一把將墨鏡仔拽進屋內,然後一把夺过墨镜仔手中的钥匙,關上門,反鎖了,拔腿就跑。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一看就是蓄谋已久。我站在一边儿,看得目瞪口呆。然後我聽見墨鏡仔使勁拍著門,一邊罵娘一邊哭嚎。我在門口呆站了一會兒,搖搖頭,去老張門口拍著門安慰了墨鏡仔幾句,就回自己屋去了。

墨鏡仔能和老張鬥智鬥勇這麼長時間還不被逼瘋,也挺不容易的。老張寫著那麼反人類的小說,還能寫下去,以及還能躲避墨鏡仔的催稿,也不容易。

墨镜仔在屋里砸着门哭嚎了好一会儿,周围的邻居被他吵得受不了,都上来看发生什么了,还来敲我的门。我只好撒谎说他把自己锁在里边然后钥匙找不着了,接着打了个电话叫来开锁公司,邻居们这才骂骂咧咧地回到自己屋里去。其中一个大妈还指着我的鼻子骂说以后不要出这种扰民的事儿,我心说又不是我搞出来的,骂我干嘛?

等了大概半小时,开锁公司人来了,开了门之后墨镜仔猛地冲了出来,狠狠地把我撞倒在地,我的头磕到了地板,疼的两眼冒金星,谁知丫居然还上来掐我脖子:“张起灵在哪儿!!!!”语气中包含了悲伤与愤怒,开锁公司的人都吓了一跳。“张起灵…是他的杀夫仇人吗?”他们哆哆嗦嗦地问。

我被掐的喘不过气来,手也使不上劲,只得蹬腿踢墨镜仔的肚子示意他先松开我。墨镜仔终于松开了手,我从地上爬起来,摸着脖子缓了口气,扭头发现开锁公司的大叔还在旁边呢,便催着墨镜仔给人工钱。墨镜仔摸摸口袋,摇头道:“没有。”说罢还把裤兜翻出来给我看。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我又看了看开锁的大叔,大叔也看着我。

我无奈的摇摇头,摸出钱包。我摊上的都是什么事儿啊。我在心里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发誓再也不多管闲事儿了。

送走了开锁大叔,墨镜仔问我要不要进屋喝茶,我想着他刚才掐我的那可怕模样,便摸着脖子往后退了一步:“不用了…你记得还我钱就好。”他抓抓头发,似乎一点都没有因为刚才的粗暴给我道歉的意思,在门口站了会儿,问我:“老张平时去哪儿鬼混你知道吗?”

“我怎么会知道,我又不是他保姆。”我朝墨镜仔翻了个白眼。

“你怎么一点都不关心自己的邻居呢?”他严肃道。“像张起灵这种自闭症儿童应该多关心关心。”

“你怎么不关心啊?你不是他编辑吗?”

“我倒是想关心,可我逮不到他啊。”他耸耸肩,“等我逮到了,我非打死他不可。”

又來了。我撓撓頭,每次都這麼說,結果最後哪次不是打打鬧鬧完事兒繼續好吃好喝地待著老張寫完稿。墨鏡仔蹲在老張家門口,一邊彈著鼻屎一邊念叨著老張,跟盼著老公回家的小媳婦似的。我歎口氣:“你還是回屋呆著吧,老張明兒一早就會回來。這種事不能急。”說完之後我就覺得不對,我這口氣怎麼像勸小夫妻和好的鄰家大嬸一樣。

墨鏡仔搓搓鼻子:“明早才回來?這貨晚上會去哪兒啊?敢這麼鬼混,學壞了他。”

“我哪兒知道去……總之你就該幹嘛幹嘛去。”

“我現在要做的!”墨鏡仔突然提高了聲量,表情格外嚴肅的對我說,“就是!坐在!門口!等他!回來!”

我沒辦法,就說:“隨你吧,我回去了。”墨鏡仔擺擺手,道:“去吧去吧別煩我了。”我聽到這話簡直想對著他的背踹一腳,到底是誰煩誰了。不過我最後還是朝他比了個中指,然後回屋做飯去了。

在我做飯過程中一直很順利,我吃飯過程中也很順利,直到我上床睡覺,墨鏡仔都沒有再來打擾我。

但是到了半夜,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把我吵醒了,我揉揉眼,從枕頭下摸出手機一看時間,3:08分,“媽的。”我罵了一聲,披件衣服就跳下床,這麼晚了誰來找我,要是不是這棟樓起火了來通知我逃走的話我就揍死他。

我帶著很重的起床氣開了門,发现門口站著的是墨鏡仔,以及被墨鏡仔揪著衣領的眼神渙散的老張。我看到他倆氣不打一處來:“幹嘛你……大晚上的還要不要人睡了。”

墨鏡仔鬆開老張,老張啪嘰一聲就倒地上了,接著墨鏡仔一把握住我的雙手道:“同志!你一定要救救老張!他失憶了!”

我因為沒睡醒,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什麼?“墨鏡仔看我愣在那兒,又朝我喊道:“他!失憶了!”

我看著墨鏡仔一臉緊張覺得不像看玩笑,再看看老張,踡縮著坐在地上,衣服濕濕的,除了眼神比較渙散外,別的倒是沒什麼奇怪的。我歎了口氣,心累得慌。以前墨鏡仔沒來的時候我和老張相處得倒也安穩,現在墨鏡仔來了之後各種雞飛狗跳的。看著老張那樣我突然有點心疼老張,這失憶的事兒,莫不是被墨鏡仔催稿,導致壓力太大造成的吧?

我揉揉太陽穴,困意徹底沒了,我確實不想管他倆的事兒了,但是人都走到你家門口來求助了,你總不能當人面兒把門給甩上吧。

“你們先進來,進屋再說好麼…”

“就站這兒說吧,我們也不進去打攪你了。”墨鏡仔義正言辭道。

我看著他的臉,心說你他媽凌晨3點來敲我門這還不算打攪么?那一瞬間我是真想揍他,但是我打不過啊。我深吸一口氣,一把抓住他的脖子把他拽進了屋:“你他媽還是進來說吧!大晚上站門口你他妈很吓人知道吗!”然後又拉起坐在地上的老張:”起來進屋坐著去,地上那麼涼,你不覺得冷啊。“

屋內的墨鏡仔幽幽道了句:”沒事兒,他屁股肉厚。“

我沒理他,把老張安置在沙發上,讓他把衣服換了,又給他找來一床毯子給他披著,還倒了杯熱茶給他。把這一切做好之後,我轉身看著墨鏡仔:”說吧,怎麼回事兒?“

”他失憶了啊。“

”這我曉得。原因?“

”先是去gay吧逛了一圈,估计喝大了,然后又去去附近公園溜達,接着被狗追,然後被咬了之後掉湖裡了。之後的事兒他不記得了。估計是受了驚嚇的暫時性失憶。“

”那你怎麼找到他的?……等等,gay吧?“我有点震惊,觉得大脑有些转不过弯来。合着这就是老张成天早出晚归的原因去那里干嘛?寻找素材吗?

”他自己回來的。找得到自己家,就是不知道自個兒是誰。看我睡在他家沙發上還打了我一頓,還質問我是誰。被我盤問了十多分鐘我才發現這貨失憶了。恩?你说gay吧?我怎么知道他去哪里干嘛大概是区寻找素材的吧。“对此事墨镜仔倒是挺不以为然的。

我忧心忡忡的看着坐在一边,一脸呆样像个弱智似的老张,简直担心他下一秒要从嘴里流出口水来。“那明天帶他上醫院吧。要是真的一輩子都記不起來怎麼辦。”

墨鏡仔現在倒是很冷靜:“沒事兒,他起碼能找到自己住哪兒,估計不是什麼大問題,等幾天再說。不過這個月稿子算是黃了,我明天還得去編輯部給主編說一說。”他掏出手機看看時間:“喲,這個點兒了都,我不打攪你了,先回去了啊。”說罷就拉著老張回去了。和先前的緊張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得,回去就回去吧,大晚上這麼折騰,累死我了。我困的不想回臥室了,直接倒沙發上睡了。

 

做人,不能太好心。

第二天上班时,我一直这么想着。我一想起早上的事情我就气不打一处来。妈的,死墨镜仔,祝你一辈子都被老张赖稿子。

早上我出门的时候,墨镜仔突然冒了出来,并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老张塞给我,接着一溜烟跑了。等我回过神来时,只看见老张脑门儿上贴的字条(我敢肯定,是墨镜仔干的,好吧,除了他也没别人了):“我今天去编辑部。老张交给你照顾!”最后还画了个笑脸。笑脸画的不错…啊呸,我还得去上班呢,我要怎么照顾!我只得让老张呆在家里,并嘱咐他别乱跑,就匆匆忙忙的去上班了。

等我下班回家的时候,我看到老张正窝在沙发上裹着毛毯抱着电脑看电视剧。

“你在看什么?”我很好奇。

他把屏幕亮给我看。好吧。gossip girl。

“好看嘛?”我问。

他点头:“很有趣。我喜欢chuck。”

原来你喜欢这种啊…我干笑两声,将我带回来的盒饭递给他:“你以前看过这种类型的电视剧么?”老张接过盒饭,按下了暂停键,表情专注地思考了一下,摇头表示:“没有。”

“呃…怎么突然看这个?”

“突然看到了。觉得有趣。”

好吧。我耸耸肩。既然老张喜欢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也许失了忆之后品味也改变了吧。墨镜仔之前给我说老张喜欢逼格很高的电影和小说来着。特别偏爱俄罗斯冷门小说。我又瞥了一眼老张,他看gossip girl看得正专注,嘴角还粘了一颗饭。

我本来还想着,我和老张单独相处,也许会有些尴尬(因为老张不爱主动说话),不过既然他在看剧,我就不用和他没话找话说了。很好。于是我打开了电视,一边看起了旅游节目,一边打开我的猪扒饭吃了起来。

也许是我吃饭时吧唧嘴的声音太大,也许是我的猪扒饭太香,也许这两个原因都有,总之,老张看向了我的猪扒饭。“似乎很好吃。”他说。

“是啊。”我嘴里包着饭,含糊不清的回答道,“我的最爱。”

他盯了我一会儿,道:"我们交换吧。你的比较好吃。”

“不……”我咽下了我嘴里的饭,翻了个白眼,“我不喜欢咖喱鸡块饭。”


“不要小气。”

“不是小气。”我放下了手中的猪扒饭,开始耐心的解释起来,试图用我的理论说服他——我大学的时候可校辩论队的,对付老张这种不善言辞的应该绰绰有余。“这是一个人的原则,你知道吗?关乎着一个人的尊严,或者其他的,管他什么的。”

我说了一大堆,说的口干舌燥,老张一直目不转睛的看着我。等我说完了,他点点头:“你说的很对。”

“是吧?所以你明白了?”

“是的。我明白了说得多,不如做得多。”

“什——哇靠张起灵!!”我低头一看,丫在我说话的时候,已经把我的猪扒全部夹到他的饭盒里去了。

失忆后居然性格也变得恶劣起来了。我又不能打他,打坏了墨镜仔还要找我拼命。我瞪了老张几眼,他连看也不看我,我瞪得眼睛疼,最后作罢去了厨房找吃的了。

我泡了一碗麦片吃。里面什么都没有加,吃起来索然无味。我打开我的冰箱,里面只有一盒牛奶和上星期剩下的挂面。

上班族的冰箱啊。空空荡荡的。我叹着气关上了冰箱的门,扭头看见吃完了两份饭,正在擦嘴巴的老张,内心瞬间感到了非常的委屈,和不公。但是我对他做什么呢?他是个失忆了的病人,我要是揍他就太不厚道了。他现在跟一个智障没有两样,我总不能和一个智障怄气吧?我在心里自我安慰道。何况我揍他说不定会加重他的病情,这样墨镜仔会杀了我的。我只得奋力咽下口中无味的麦片,思考着要不要往里面加点盐。

老张吃完饭后一直很安静的坐在沙发上继续看他的gossipgirl,虽然我一直觉得他一脸严肃的看着这部剧的模样非常的可笑。我尝试着和他聊天,向他问起他写作的事情之类的,他一脸茫然。“你说的一切我并不记得。”他皱眉,仿佛在努力回想着什么。“我只记得我住这里,你隔壁。但是我不记得我是谁,或者我是干什么的了。”

”兴许这只是暂时的,“我安慰道,我并不擅长安抚人心,所以我觉得我基本上都是在胡言乱语,”总会想起来的。“

不过说完这段话之后我们两个都陷入了沉默,让人感觉非常的尴尬。我便开始绞尽脑汁的想我要说些什么——

”开门开门。“门口传来墨镜仔的声音,很好,我松了口气,我不必想我要说些什么来缓解尴尬了。我去开了门,墨镜仔连鞋都没换,直接走进来。就往沙发上倒,身后留下一串脚印。”因为你没有洁癖,所以我想你应该不会太介意。“他笑嘻嘻道。我也懒得和他抬杠。“你们主编怎么说?”我指指一边的老张。

“还能怎么说,叫我明天带他去医院看看呗,然后这一期稿子就先停一停,理由嘛,就说作者外出取材。”墨镜仔伸长了手臂去摸老张的头,引来正在认真看剧的老张的一顿白眼。"总之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今天多谢你啦。我就先带他回去了。“说完拉起窝在沙发上的老张,对方则是抱着电脑一脸非常不情愿的样子。

”好啦好啦回家也可以一样的看…快点,给叔叔说再见了。“墨镜仔捉起老张的手,给我做了个”拜拜“的手势,我看着真是哭笑不得,不过话又说回来,要是老张个子再矮一点的话,两人这么做,还就真的有点像父子啊……

在墨镜仔带老张去看医生以及墨镜仔照顾老张的这段时间里,我有了非常难得且安静的空闲时间,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

于是在接下来的几天,我都没有看到老张和墨镜仔。生活回到了正轨,安静得让人觉得乏味。我突然有点想念他们俩个。

 

“要么你是个抖M,要么你是爱上了他俩其中一个。”当我在午休时间,因为无聊打电话给我女朋友,将这件事告诉我她时,她这么说道。

“可是我有女朋友了。就是你。”我提醒她,“我不是基佬。”

“说不定你发现了你的隐藏性向。”她顿时来了兴致,她在电话那头清了清嗓子,我能想象出她两眼发光的模样,“说说看,别这样我们之间没什么秘密可言……就算你要抛弃我,我也心甘情愿哦。”

我顿时觉得找我女朋友聊天简直就是个错误。她的思维,我至今都不太懂。而且我知道她是老张的书迷,自从她知道老张是我邻居之后一直想来看看老张,不过鉴于我和我女朋友工作都很忙,所以她一直没见着老张。“现实点吧。我要工作了,不和你瞎扯了。”我揉揉太阳穴,挂掉了电话。

其实能够认识老张和墨镜仔,我还是挺开心的,毕竟我小时候的梦想就是当一名作家。虽然这个愿望没有实现,但是身边能有一个作家朋友(姑且算是朋友),能够让我了解到他们的世界,我觉得这也不错。不过有时看着老张被墨镜仔追稿追的那么辛苦,我有点庆幸我没有去当作家了。像我这种没有新创意,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人,估计会把编辑给折磨死。对于这一点,我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大概过了一周,我终于又在小区楼下见到了老张和墨镜仔。墨镜仔抽着烟走在前面,老张低头慢吞吞地走在他身后,跟小媳妇儿似的。

“好久不见。”我上前打招呼,“老张还好吗?”

墨镜仔看我一眼,又看看身后的老张,朝我努努嘴:“自己问他吧。”

我越過墨鏡仔的肩膀看向老張。他站在墨鏡仔身後,臉上還是木訥的神情,看上去似乎比之前更傻了。不會更加嚴重了吧?“你還好嗎?”我問道。老張卻像沒聽見一樣,理也不理我。我感到尷尬,又將目光轉移到墨鏡仔身上,指著老張說:“他……”

“他挺好的。”墨鏡仔打斷我的話,露出一個笑容,他笑得特別詭異,我看了覺得怪滲人的,不由得抖了抖,我蜷起肩膀,又問:“這麼說,他記憶恢復了?”

 

墨鏡仔呵呵兩聲,笑聲聽著特別刺耳,他一把把站在他身後一言不發的張起靈拉過來,一拳砸人背上,老張差點因此站不穩而直接趴地上了。“人家可是影帝!”墨鏡仔笑得非常癲狂,我覺得他整個人都快背過氣去,他一邊狂笑不止一邊拍著張起靈說,“人家根本就沒失憶!哈哈哈哈哈!你看出來了嗎?你看得出來嗎?”他越笑越大聲,笑得直不起腰來。看他這副樣子我有點怕,一時間說不出話來。我只好對著老張說:“你沒失憶?”

 他點頭,然後又把目光移向墨鏡仔,一臉擔憂的看著他。

 墨鏡仔還在那里笑,而且越來越大聲,完全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過路的行人全看向我們這一邊。“要不我們先回去?”我提議道,“站在這裡說話也不是辦法,有什麼事回去慢慢說?”說著我就去拉墨鏡仔,想把他往樓上帶。

 我拉墨鏡仔的時候他還在笑,不過已經笑得接近尾聲,笑聲小了下去而且變得斷斷續續的,等到上樓的時候變成了低低的叫罵聲,而且罵的對象都是老張,他聲音太低,我沒聽清,似乎在說老張不爭氣不省心一類的。

 到了老張家門口,我示意老張開門,開了門之後我把墨鏡仔扔沙發上,老張也坐了下來,他倆都不說話,我看著沒辦法,歎口氣說:“到底怎麼回事?”

 “他根本就沒失憶!”墨鏡仔狠狠道,“虧我還這麼擔心他!”

 我心說你又不是第一次被他給騙了,氣成這樣至於嗎。“你怎麼發現的?然後呢?”我又問。

 “怎麼發現的?帶他去看醫生,醫生檢查出來說什麼事兒也沒有,我不信,又帶老張換了家醫院,那醫生也說他沒毛病,一切正常,我就說不可能啊,他什麼都不記得。”

 “接著說。”

 “然後醫生對我說,他多半是裝的。我還不信,後來回家我聽到他給家裡打電話,匯報自己近況,“他扭頭又對老張一頓打罵,”失憶了還記得那麼多!你騙鬼啊!“拳頭砸在老張身上發出咣咣的聲音,聽了都疼。老張坐那兒任他打,愣是一句話都沒說。

 ”虧我這麼擔心你!擔心你前程啊以後的生活啊什麼的。你居然騙我!你就那麼不想寫下去了?你就那麼討厭當作家?“墨鏡仔看老張一句話都不說更加來氣,聲音都拔高了好幾倍。

 ”我想寫。“老張終於開口了,”但不是寫耽美。“

 ”那當初主编安排說你寫耽美的時候你為什麼不說?張起靈你到底為什麼想成為作家你今兒就給我說清楚了,我成天逼你寫東西催你交稿我也累,你以為我樂意?你今天把話說明白了,你要不想寫小說了你就明明白白告訴我,我去給主编說,以後你該幹嘛幹嘛去,我不管你了。“墨鏡仔很難得的嚴肅起來,”你就說,你到底要幹嘛。“

 老張張了張口,但沒發出聲音。他眉頭皺了起來,看起來是在斟酌接下來要說的話。他現在是一副糾結的表情,我從來沒看到過他這麼糾結的模樣。

 ”寫小說是因為你。“老張斟酌了好半天,終於開口了。”但是我不想寫耽美。當初寫耽美,也是因為你。但是我現在不想寫了。“

 墨鏡仔愣了下。”因為我?“他問,”跟我有什麼關係?“我也很好奇,不過我作為一個局外人沒好意思插嘴,只好坐在旁邊聽著。

 於是老張就開始給我們講述了一段往事————

 

老張和墨鏡仔是一個大學的,當時老張大一,墨鏡仔是大四的前輩。兩個人並不在一個專業。墨鏡仔當時是他們學校文學社的社長,當時正值各個社團招新之時,而老張當時並沒有想要報任何一個社團的意願,他只是碰巧路過那裡。老張大學那會兒也不怎麼愛說話,在校園裡都是獨來獨往,喜欢一個人低著頭走路。他走得好好的,突然就從一邊衝出一個人,往老張手裡塞了一份薄薄的雜誌,非常熱情的向他介紹文學社。“同學你一看就很有文藝青年的氣質,你要不要加入我們?你看到坐在那邊那個戴墨鏡的沒有?那個就是我們社長,他寫的東西很不錯的,你手上的小冊子上第一篇文章就是他寫的……”張起靈沒理他,只顧自己低了頭往前走,那人說了幾句就走了。不過路過文學社 的攤位時,張起靈有些好奇地往那邊看了一眼,確實有個戴墨鏡的人坐在那裡,頭髮亂蓬蓬的,腦門兒後邊還扎了個小辮兒,胳膊上有著一大片的紋身。像個小混混。一點都不像文學社的人,在老張印象中,搞文學的都应该又忧郁又清秀,而不应该是這麼的……流氓樣。於是老張就走了。回到宿舍發現那本小冊子還在自己手裡,與是他就翻了兩下。

 裡面的文章,出乎意料的,寫的不錯。

 老張雖然外表看上去,是一个非常冷漠的人,但是他的内心热情似火,非常容易被打动。他覺得這些文章都寫得太好了,特別是第一篇——他記得這好像是那個流氓社長寫的——於是老張又跑回社團招新的地方,找到文學社的攤位報了個名。後來入社之後他把墨鏡仔的作品都讀了一遍,覺得墨鏡仔文筆犀利,思想獨到,非常厲害。老張那個時候,非常崇拜他。於是受到墨鏡仔的影響,老張那個時候也開始寫作了。開始是一些小短文,後來漸漸變成了小說之類的。

 “有這等事?”我驚訝地看著墨鏡仔,墨鏡仔也同樣驚訝。“你不知道他很崇拜你嗎?”我問。

 “知道個屁。崇拜我的人多了去了。”墨鏡仔听老张这么一说,很是骄傲,他來了精神,點上煙,將腳往茶几上一放,靠著沙發靠背,一副很大爺的樣子,“而且社團裡那麼多人,我哪每個人都記得住。”

 “後來你就畢業了,”老張繼續說,“聽社團裡其他前輩說,你當了編輯。於是我就去你們編輯部投稿了。”

 墨鏡仔摸摸下巴,彈彈煙灰,指著張起靈對我說:“我還記得這小子投給我們的第一篇文章。小短文。不過寫的倒是不錯。後來他又陸陸續續給我們投稿,我們就給他簽約了。當時我也是新人編輯啊,就交給我負責。那天叫他來我們編輯部,討論他日後的發展,主编說叫他寫個連載,連載的類型我們想了半天,後來我們主编發現耽美挺火,就叫他寫耽美來看看……“

 ”可我當時不想寫。“

 ”但最後你還是寫了。“

 老張看墨鏡仔一眼。”還不是因為你。“

 墨鏡仔一愣。”我怎麼了?“他反問道。

 ”看你第一次一個人負責一個作家,開心的不行。我都沒忍心說我不寫。“

 ”那你現在怎麼不體諒我?”

 “我覺得是時候寫我自己想寫的了。”老張說。他今天第一次說這麼多的話,他平時都是惜字如金的。

 墨鏡仔沉默一陣,他狠狠抽了口煙,抽的太猛以至於他把自己嗆到了,咳了兩聲。”知道我為什麼當編輯嗎?“他說,”你以為我畢業之後就不想寫作了?當時我四處碰壁,寫的作品大家都說不錯,可就是沒市場。吃了多少苦頭。房租交不起,飯也吃不起,成天吃泡麵,我吃了兩個月,都快吐了。“他又抽了一口煙,頭微微向上仰了一點,我看到他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回憶起往事墨鏡仔似乎有點難過。”開始我本來想堅持寫下去的,後來實在熬不住了,我不願意迎合市場,市場就不願意接受我。後來我只能去當個編輯,也算是干了份與文學相關的工作。“墨鏡仔很嚴肅地看著張起靈:”所以你要知道,不是你想寫什麼,就可以寫的。人首先你得養活自己,其次,才是你的夢想。“

 ”但你如果只能養活自己混口飯吃,那活著又有什麼意義。我來到這世上,難道為的就是混口飯吃養活自己?“

 墨鏡仔一時不知說什麼好,只得悶起頭來繼續抽煙。老張見他不說話,便又說:”你若是覺得當初放棄當作家是一個錯誤的決定,你若是覺得後悔的話,那你以前的夢想,由我來實現吧。我會讓所有人認可我。“

 我都傻眼了。這麼熱血而又充滿正能量,還這麼煽情的話語,老張說出來感覺真奇怪。這都超過對學長的仰慕,簡直就是愛慕了。而且他現在看墨鏡仔的眼神真的很奇怪……哦不對,我在想什麼稀奇古怪的事情,一定是受到太多來自我女朋友的荼毒了。

 老張說了這麼一大通煽情又熱血的句子,墨鏡仔還是只顧著抽煙,一句話都不說。他的表情很凝重。等他抽完手上的煙,咳嗽一聲,說:”你想寫什麼類型的?“

 ”偵探小說。“老張很快回答。

 ”也行吧,“墨鏡仔四下里找煙灰缸,老張給了他一個杯子,墨鏡仔就直接把煙頭扔裡面了,”我會找主编談談。但是首先,你得先保證你現在寫的這篇不拖稿。“

 ”我會盡快完結這一篇。“

 ”好。但是主编要是沒答應,你可不能怪我。“

 ”恩。“老張點頭。”我也會,努力說服主编的。“

 ”得了吧,“聽老張這麼說,墨鏡仔挖苦道,”你連完整的句子都不會說,還想說服主编?“

 ”但是我說服了你。“

 ”那時因為你的經歷和老子太相似老子被你打動了!敢蹬鼻子上臉!“墨鏡仔作勢要打他。老張也不躲,就坐那兒,一臉挑衅的樣子。

 看他倆沒什麼事了,再加上我明天要上班,就說我先回去了,他倆也沒起身送我,就衝我擺擺手,我便開門準備走了。關門的時候,我聽到墨鏡仔問老張,你當初不是仰慕我,而是喜歡我吧。

 老張回答,恩。

 墨镜仔又说,去gay吧,是找素材?

 老张说,恩。我什么都没干。

 然后老张又说,你要是愿意跟我谈,我可以继续吧耽美小说写下去。他顿了顿,又说,毕竟,那样就有了亲身体验。

 我站在門口,有點凌亂。

 原來還真不是我想太多…

 等到下一期墨镜仔他们的杂志发行的时候,我的女朋友给我打来了电话。当时我正在地铁上,旁边站着一群高中女生,她们翻看着一本杂志,正在叽叽喳喳的讨论着什么。

 “喂?”我接起了电话,手机那边传来我女朋友很急切的声音。因为太过急切,中间还夹杂了几句四川话,让我觉得她又好笑又可爱。

 “张起灵这一期居然没有天窗!真是太意外了!还写了很多呢这次!简直就是爆了字数!他怎么了吃错药了吗?”她说了个没完。我看了旁边的高中女生们一眼——她们也在讨论相同的事情,不知是地铁内空气太闷,还是她们太过激动,她们的脸都红红的。

 “我不知道啊。”我微微笑起来,握紧了手机,“可能是遇到什么好事心情好吧。”

 “你可以去问问他呀!你们是邻居呢!你去问问去问问呀!对了我今天看到他编辑的微博说张起灵的这篇小说快完结了呢!”她叽叽喳喳说了个没完。而我只是笑着,靠在车厢内的墙上,安静的听着她说。

 要不要告诉她呢?我想。

 听着耳边非常兴奋的声音,我摇摇头。

 还是算了吧。

 到了家门口,又遇到了墨镜仔,我最近老是在家门口遇到他,邪了门儿了。他拎着几个口袋,鼓鼓囊囊的,正准备放下袋子摸出钥匙开门,见到我,他打了个招呼。我也点点头算是回了个礼。他见我盯着他的那些袋子,便指着说:“刚才去超市,买的菜。准备晚上吃点好的。”

 “你做?”我看着眼前这个吊儿郎当一副混混打扮的人很是惊讶。一想到当年他还是个文艺青年,我更是觉得匪夷所思。墨镜仔摸出钥匙,开了门,道:“不会啊。随便弄弄就好了。”他推了门,又说:“老张毕竟比较好养活。”

 “……他都不拖稿了,你就不能对他好点吗?”

 墨镜仔正准备关门进屋,听到我这么说,顿了一下,思考了起来。最后还是朝我咧嘴一笑,答了句:“不行。”

 看他笑得贱兮兮的一张脸,我突然想起了什么,上前一步问道:“你和老张……你答应他了?”

 墨镜仔准备关门的动作顿了一下,他摸了摸下巴——这是他思考问题时的习惯性动作,说:“或许会吧 。”比起对我的回答,更像是在那里自言自语一般。

 “你会答应,也可能会拒绝?”我又问道。我觉得自己变得有点八婆了。

 墨镜仔扭头往屋里看了一眼,他的身材高大,挡了门一半,我本来也想朝里面看看,想看老张在不在,无奈看不到。他往里看一眼,低声对我说:“或许吧。”

 “你就不能答应老张吗?”看着他又开始摸下巴了,我有些急躁,虽然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急躁,兴许是受了我女朋友的影响。奇怪,我明明平时都是很镇定的。“你干脆点啊!老张那么闷,追你这么久也不容易呢。”我又说。

 听了我这话,墨镜仔的耳根子居然渐渐地红了起来。他用手挡着嘴,微微偏了偏头,肩膀细微的耸动着——我看出来他在笑。虽然他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他在笑。我第一次见墨镜仔这种反应,像个娇俏的小姑娘。不过我估计我这话说出来他会打死我,所以我闭了嘴。

 “等他写完这小说再说吧。”他笑完了,又回头来看我,“我得先吊着他,谁能保证他下次还会不会拖稿。”见我还立在门口不动,便伸了手来推我,“好了好了你回去吧。”

 “我还有一个问题,”我说,墨镜仔听到这句话之后动了动嘴唇,他似乎有点不耐烦了。不过最后还是没说什么,示意我说下去。

 “你当初,是怎么催老张稿子的?”我捏了捏拳,壮着胆子说,“你是不是对老张说,他写一篇文,你就……和他那个一次?”

 我说出来之后墨镜仔脸色都变了。我哆嗦着往后面缩了一缩。这个问题其实不是我自己要问的,是我女朋友,她非要我问,我拗不过她,只得从了。

 “在你眼中我是这种随便的人吗?!”墨镜仔压了嗓子朝我吼,“我也是有节操的好吗?”我一边“是是是”地应和着一边腹诽着,哪里像了?和老张就外表比起来,一看你就是那个没有节操的人好吗。

 “那你是怎么做的?”其实悄悄说,我也有点好奇。墨镜仔咳嗽一声,道:“我只是在他拖稿的时候又哭又闹还闹着上吊他实在对我没办法才去写。”说完嘿嘿两声,“没想到他这么心疼我。”

 ……这样的方式,难道会使你看上去更有节操一点吗。

 在我在心里默默吐槽的同时,我听见屋内传来老张一声:“我饿了。”墨镜仔立刻在我面前关了门,动作那叫一个流畅。我摸摸鼻子,也打开自家门,回去了。

 第二天我休息,找女朋友一起去外边吃了个饭,把墨镜仔的催稿技能和他俩的事儿给我女朋友说了,她本来坐我对面,正安安静静地地剥虾壳,听我这么一说,突然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吓了我一跳。她站那儿尖叫了半天,手舞足蹈地,跟一疯子似的。餐厅里的人都看着我们这边,我有些尴尬,示意她坐下。她好半天才安静下来,饭也不吃了,剥好的虾丢在一旁,身体前倾,两眼发光,连话也说不清:“他…他俩真的…在一块儿了?”

 我把剥好的虾扔她嘴里,淡定道:“大概吧。”

 于是她又一声尖叫,倒桌子下去了,好半天才爬起来。起来之后抓了衣服包包就往外跑,我急忙拦下她:“上哪儿去?”

 “人结婚你不买礼物啊!”她红着脸对我大声嚷着。我心有点累,叫她坐下:“谁告你他俩要结了?”这不还没在一起吗?

 “早晚的事儿!我就知道他俩是真爱!”

 我好气又好笑,刮了刮她鼻子,“行了,到时再说。先吃饭?”

 “恩!”

 

 老张最后到底有没有和墨镜仔在一起,我也不清楚,后来也没问了。只是偶尔在楼下看到他俩,墨镜仔依然一副流氓样,走在前边儿抽着烟,手里拿着文件袋,仰着头大声说着什么;老张则慢吞吞跟在后面,穿着他经常穿着的连帽衫,扣着帽子,一副没睡醒的宅男样。墨镜仔走太快见老张没跟上来,就站原地等着,等老张走过来了,就扯了他的手,拖着一起走了。

 正巧我女朋友又打电话来了,说了几句之后她又扯到他俩在一起没这个问题上来了。我看看已经走远的俩人,笑了笑:

 ”兴许在一起了吧。“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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